《巴黎可以等待》Philippe/Tommy pre-slash 短篇完结

巴黎可以等待

按照Aneurin Barnard的说法,法国士兵的名字是Philippe Hugo Guillet

Philippe/Tommy

菲利普/汤米

假设他逃出来了,假设他没死

*

菲利普和他们一起上了火车,期间依然沉默。

给他们送毯子的老人朝他伸出手来时,他退缩了一下。

“做得好。”老先生说,向他递出一床毯子,像对待其他所有士兵一样,老先生朝他点点头。菲利普接过去,朝汤米看了一眼,绿眼珠紧张地颤动着。

汤米动了动嘴唇,想解释些什么,又意识到这是徒劳。

他们上了车,坐进座位之后亚历克斯从他们身边经过,目光过于久地停留在菲利普身上,让他马上又局促不安起来。汤米沉默地回视,直到亚历克斯身后的一个士兵推了一下他的肩膀,“别挡着路,兄弟!”士兵叫道。亚历克斯踉跄了一下,垂下头走过去了。

菲利普的肩膀松弛下来,他朝汤米扯扯嘴角,这应该是一个微笑,但明显他们都对此感到生疏。

汤米瞥他一眼,把毯子垫在脑后闭上眼睛。

*

当他从水中跃起,呼吸第一口空气时,他仍然不敢相信——存活下来,这似乎是他最美妙的梦境里才会发生的事实。

他真的做到了吗?他摇摇晃晃地踏上这艘民用游艇的甲板,穿着红毛衣的年轻人拍着他的后背说,“到下层去。”他摸了一把脸,手上尽是黑色的燃油,鼻腔被海水和燃油气味刺得发疼。

他走到下层船舱里,看见亚历克斯坐在舷梯旁边,他们的目光触碰到一起。他继续往下走,他们相接的目光又很快消散在其他同样疲惫,脸上沾满燃油,身上浸透海水的士兵中间。

他经过站着,坐着,半躺着的士兵,尝试着为自己找到一个角落,突然地,他看见了那个人。

“那个人。”汤米在心里默念。那个穿着死去的吉布森的制服的人,汤米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。

他正费力地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,好包扎他血肉模糊的脚腕。

他也活下来了。

汤米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场景有多么真实。他过去几天所经历的绝望,焦虑,困惑,渴求,他在海滩上漫无目的地寻找,他登上驱逐舰又被迫弃船,他在废弃渔船里挣扎,他在船舱里看着海水漫过他的胸口,他等待机会,他溺水又获救,他努力存活,他努力使他人存活——

这些都是真的,他活下来了,和这个他不知道姓名的人一起。

他们彼此就是对方活着的最好证明。

*

汤米半夜醒来的时候,菲利普还睁着眼睛。他看着窗外,眼睛在夜色里发亮。汤米动了动肩膀,活动他酸疼的脖子,菲利普很快发现他醒了,目光落在他身上。

他盯着汤米看了几秒钟,这一次露出了一个真切的微笑。

“晚上好。”他用法语说。

汤米对法语一窍不通,所以他没回应这句他听不懂的语言,只是小幅度地转动着他僵硬的脖子。

“我从来没有来过英格兰。”菲利普继续说,他停了一下,又补充,“来到这里真的很好。”

汤米因为没办法回答他而显得有点窘迫,他避开菲利普的视线,把毯子从脑袋后面扯出来,铺在大腿上,依然一言不发。

他的行为没让菲利普灰心,这个法国人继续说,“我来自洛里昂——你知道洛里昂吗?它在法国东边,有很大的港口,很漂亮的海岸。”他垂下眼睛笑了一下,“但我猜你可能有一段时间都不想再到海滩上去了。”

汤米疑惑地看着他,不明白为什么法国人突然变得多话起来。他又想,也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,在他不忙着活下来,不努力隐藏自己的时候应该有的样子。

这样多话。汤米想。

“我们有一座小岛,”他说,“周末的时候可以坐船过去,在上面骑自行车。也可以晒太阳,喝酒。岛上的日落很美,因为云朵很少,天气也总是很好。你应该来看看,真希望你能来看看。”

汤米看着他,他脸颊上还有海水干涸留下的沙粒,他卷曲的黑色头发,嘴唇上方青色的胡茬,他圆的,绿色的眼睛。他怎么做到的?汤米想,他怎么能已经开始恢复了?

他又记起来——这些事情在他终于活下来之后才慢悠悠地从他的记忆里被翻搅,振荡,重新浮上来——汤米记起来他的确是充满激情的那一个。

他比其他人都机敏,警觉,怀抱希望,他能更早地嗅到危险,能更快地在废墟里掘出生的可能。他从没放弃过,他从没坐以待毙。

生命迫使着他,推动着他,鼓励着他,而他代表生命向汤米伸出援手。

菲利普迎着汤米的注视,没有他之前的闪躲。他在腰间摸了摸,掏出一个水壶,朝汤米晃了晃,“喝水吗?”

这个动作汤米很熟悉。他接过水壶,舔了舔嘴唇,拧开瓶盖。他喝了几大口,把水壶递回去。菲利普接过去,又放回腰间。

头一次地,汤米开口问,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菲利普依然看着他,甚至没意识到这是个问句。

汤米想了想,他伸出手点在菲利普胸前吉布森的名牌上,“名字。”他说,又指着菲利普的胸口,“你的。”

菲利普明白了,他说,“菲利普·雨果·吉列特,”他重复了一遍,“菲利普,你可以叫我菲利普。”

汤米说,“菲利普?”

“是,”菲利普应道,“这是我的名字。”

汤米想,他应该没有理解错,于是伸出手来,对菲利普说,“我是汤米。”

菲利普握住他的手,“汤米?”他问。

汤米点点头。

他们的手指都冰冷,粗糙,手掌上都有伤疤。上一次相触时,菲利普握着他的手想把他拉出海水。有那么几秒钟,他们谁都没有动。

紧接着,他们松开手,像是完成了一场重大的交换。

菲利普低头看看自己的手,他搓了搓指尖,把手收回桌面底下去了。

汤米又问,“你的腿怎么样了?”

菲利普轻轻皱眉,他顺着汤米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腿,猜测着这门他不明白的语言。

“我的腿?”他用法语重复,指了指他的左腿。

“很好,”菲利普说,“没有再流血了。”他叹了口气,又笑起来,“我希望以后能再骑自行车。”

汤米耸耸肩,开始接受他听不懂法国人在说什么,但他们俩似乎都没被这件事困扰的事实。

“你打算去法国吗?”菲利普问,“当然是在战后——我是说,它总有一天会结束的,对吧?你会再回到法国吗?”

汤米在座位里挪动着,找到一个让他的背更舒服的姿势。他没有说话,他不需要说话。他意识到如果他和菲利普在海滩上整整四天没有说过一句话,那么他们也能继续度过这个在火车车厢里的夜晚。

“如果你打算再来的话,你会看到海滩原本的样子……”菲利普说,“看到礁石,海平面,渔船,沙子里埋着贝壳,螃蟹在废弃的渔网里爬进爬出,而不是……现在这样。”他的声音低下去。

“战争开始之后,我还没有回过家,不知道洛里昂的海滩变成了什么样。”菲利普说,“我猜,他们应该都一个样。”

他的绿眼睛看向汤米,“但我想,她能活下来,就像我们。”

汤米眨了眨眼,菲利普温顺的,绿色的眼睛依然看着他。某种隔阂突然被打破了,他们又退回到原始的,在他们假设彼此没有不同的情况中。汤米又纠正道,他们的确没有不同。如果他们一开始的互相理解无关语言,那么他们现在也不需要语言。

“我们(nous)?”汤米重复他最后一个单词。

菲利普愣了一下,很快笑起来,“是的,”他说,“我们。”

“不过也许你不喜欢海滩,”菲利普说,“也许你更乐意去巴黎,里昂,或者克莱蒙弗朗……”

菲利普继续说着,汤米听着他往下说,他看向窗外,几乎能看见城镇的轮廓。

家。他喃喃念道。

他马上要回家了。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,他将踏上家乡的土地,和他的异乡兄弟一起。





FIN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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